第十七章 疯狂的选择

具备冒险精神是一个很好的优点,但是学会冷静,也是一个社会沉浮的技能。

武汉躁动的官商集团,在得知广州人勾搭交州都督李道兴玩跨国“剿匪”之后,对前往天竺“投资”进行了观望。

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太多,最重要的一点,人力上的差距,是不可想象的。

冯氏疯狂就疯狂在,他们打算利用剑南道有“自己人”帮着隔绝通往帝国核心的道路,如此一来,即便掠夺“六诏”、骠国及大黑山东南土著,消息也不会传到中国。

而这些被掠夺来的奴工,一旦翻山跨海进入东天竺,其境况和倭奴进入朝鲜道类似,即便作反,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根基又不知道如何返乡,其管理成本相较就地征用“天竺奴”,那是两回事。

更要紧的,还能挑动“天竺奴”跟他们斗起来,是拉一派打一派还是拉几派打几派,都是后话,老世族治家的惯用手段。

但只说实力,冯氏一口气从张德这里或买或租或借或贷,大大小小船只接近二百,又在广州自筹大小船只一百余艘,加上李道兴那里交州船五十余艘。这等规模,放任何地方都是“霸主”级势力。

实际上这次冯氏的疯狂基本把老底都掏了出来,一旦大事不可为,整个冯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少说要两代人。

只是冯氏此时不疯狂,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作为世家大族,寻常老世族不至于这样冒险。但冯氏有点特殊,他本就是“南霸天”,武德皇帝贞观皇帝不计较,不代表将来的皇帝不计较。

更何况,冯氏联姻冼氏,岭南地方诸族太平与否,就是他们两家一句话的事情。放任何皇帝眼里,都是有点扎眼。

所以,老冯盎还主事时,就已经开始诸部清退在地方的势力,明哲保身是延续家族历史生命的选择。

只是哪怕要跪舔李皇帝,把他舔的爽翻天,也得先混到好处,保证将来冯氏、冼氏不愁吃穿。

光靠皇帝的赏赐是不行的,更何况,皇帝都已经在南海“宣慰”,将来的事情……能赏赐就能拿回来,冯氏再硬,硬得过嗝屁十几年的前CEO老裴?

于是冯氏疯狂这一把,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武汉本地也是不太清楚。这年头,不疯魔不成活的人太多,尤其是海上飘的,越来越瞧不见脑子正常的。

王万岁如是,单道真如是,如今江东世族、岭南土豪,也都疯了一样。

“使君,这南海那里,把罗涡国给搅合成了一滩烂泥,还扶持小王子登位国主,这等事体,若是传回中国,冯氏当真不怕?”

“怕甚?”

老张一脸的不屑,“万里之外一个小小番邦的事情,你跑京城告状,说有国朝栋梁朝廷干臣在外面效仿魏武?信不信皇帝理都不理先剁了告状之辈的脑袋?”

“这……为何?”

幕僚们一脸的懵逼。

“为何?皇帝信告状的外人,还是信二十年不造反,老老实实收拾土族的岭南镇守?老夫要是御史大夫,反手就参他们一个诽谤重臣,意图逼反边臣,有意离间君臣情谊。”

听老张这么一说,年轻幕僚们一脸的“卧槽”,大约内心都在日狗。

这尼玛……合着别人小邦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上去把人国王给平了,还不让告状?告状还得去死?

“再者,你们以为冯氏是什么?会不知道这些跟脚?要是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冯氏都不用混了。人家祖上是出过皇帝的,你们懂个甚。”

有人咂摸了一下,小声问道:“使君,莫非岭南那里,跟朝廷……有沟通?”

“房相家人,去年还去了一趟广州看大象。至于冯智戴,当年入京,那是敢借钱给魏王的主,你见长孙皇后叱责他冯智戴不懂事了吗?”

至于冯氏每年要运多少灰糖进京,那都不必要废话。长孙皇后有一点口碑极好,收了谁的钱,就不拿谁寻开心,这素质即便在官场中,那也是一等一的。

官场中人,说过的话当放屁是本能。除非是白纸黑字成文,否则风评全靠乡党友朋来刷来吹。实在是没本事靠朋友来抬举,就只能做“清流”来刷风评刷官声。

可后者的日子,那叫一个难过,别的不说,同事聚会,地点选择平康坊。别人搂着美娇娘各种搂楼亲亲抱抱,你就只能喝酒的时候念两句诗,什么啊来强化自己的形象。

受罪啊,辛苦啊。

至于超脱“清流”,走“清官”路线的,那就更坚信了,艰苦奋斗想要获得成果,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心经营,根本就看不到回报。就这,还得配合“圣君在朝”的戏码,期间会发生多少离奇剧情都不奇怪。

更绝的就是走“青天”这条路,那当真是要修炼到让人蛋碎,还得挑皇帝来修炼。你要是在武德朝,有机会,大大的有机会。可贞观朝……也就是憋的前期,成不成全靠老天爷赏脸。

下一个皇帝要是个暖男,那就有机会,性子软容易妥协容易母爱泛滥。可要是下一个皇帝是个死胖子,对不住,一屁股坐死你!

“那岂不是说……皇帝也知道冯氏动作?”

“几百条船,你瞒得过谁?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皇帝啊。旁的不说,就说武汉这里,旁边还有张亮张士贵呢。再说李道兴,他是宗室出身,他兄弟的封地就在江对岸。还有冯氏,老冯盎当年是主动请了钦差驻扎广州……瞒谁?”

“……”

一番交谈,可以说很毁这帮小朋友的三观,而且很扎心。

什么贤君忠臣,都特么是骗人的。

大骗子!

好在土狗窝里厮混本来就很残酷,武汉这地界,打拼起来想要养活一两只圣母,也没那个土壤。

深吸一口气之后,一帮年轻幕僚除了内心稍微阴暗一点,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使君,使君以为冯氏会让出多少好处?”

有胆子大的,还是问了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冯氏让出多少都是赚的,问这等问题,无甚意思。”

根据老张的判断,冯氏的前哨基地,也就是那个准备贩奴到东天竺的港口,大概就是后世的怒江河口地区,那是个三角洲,还是个良港。

而且即便从土地产出上来讲,俺地方也不算差,养活十几万人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从怒江河口地区西进,就是另外一个三角洲,整个地区可以承载的人口上限,相当的可观。

冯氏能够把这里经营成人口贸易中心,将来不管唐朝这里是谁去东天竺开拓庄园,必然都要跟他打交道,长远来看,何止是大赚特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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