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儿时的渊源

何府外。

元初一乘着马车迅速驶离桐城赶往城郊的庄子,梅香已从竹香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虽然竹香的转述很中肯,并无丝毫夸大之辞,但还是令梅香气愤不己,“那个何大小姐,怎地这般不知廉耻!众目睽睽之下就和男人打情骂俏,真应浸她的猪笼才对!难怪她那丫头那么轻佻,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元初一倚在一旁,手里拿着几张地契正看着,听她这话只是轻声一笑,并没什么别的反应。

梅香有点急了,和竹香换了位置挨近元初一,“小姐,你不生气么?”

“嗯?”元初一有点心不在焉,“生气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说不定她正等着我生气呢。”

“可是……那也不能由着她啊!”梅香气鼓鼓地,“姑爷被她抢走了怎么办?”

元初一失笑,终于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上,“怎么抢?难道她也和离不成?”说完她又轻哼了一声,“况且,男人是能抢的吗?需要抢才到你身边的男人,你要?”

梅香不说话了,纠着眉头还是想不明白,半天才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婢子是想说,小姐难道真的不要姑爷了么?”

元初一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怎么?原来你不还说他不好?说他无家无产,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改主意了?”

“婢子也是看姑爷是真的关心小姐嘛。”梅香扁扁嘴,“小姐还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姑爷有多着急,门都让他弄坏了,婢子认识姑爷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元初一沉默半晌,“我还没说你,不是让你拦着他么?怎么我前脚走他后脚就跟去了?我交代的话你和他说了?”

“小姐说的话婢子怎么敢不听?当然说了。不过……”梅香叹了口气,“姑爷听完之后好像很受打击,婢子说完就后悔了。”

“是么……”元初一的心神闪了闪,想到在京城见到他时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软,“我也没说要放弃,不过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出力是不够的。”

“那也得给姑爷机会啊!”梅香正义感爆发,“刚刚姑爷要送小姐,小姐拒绝也就罢了,怎么连咱们去哪也不和他说?他连找都没处找!”

元初一挑挑眉,“我怎么没说?不是告诉他在城郊了么!”

梅香半天无语,“桐城也不是什么小地方,光说城郊……城郊的庄子多了去了。”

“所以就看他愿不愿意找了。”元初一抿了抿唇,“他若想找,远在天边也找得到;若不想找,送到他面前他也视而不见!”

其实这倒有些迁怒,主要还是何清婉的出现,让她心情不太好,大大地不好!

看元初一沉了脸色,梅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琢磨着,要不哪天找借口来桐城买东西,偷偷地通知姑爷一声吧,要不这么找,得找到哪天去!她对韩裴会找元初一倒是很有信心。

元初一的庄子离桐城不算远,半个多时辰的路程,暂时管着庄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石洪,女的大家都叫她顾嫂,是元惜买了庄子后,从下边提拔上来的,人都十分憨厚。他们看了元初一手上的地契后,连忙收拾好主院给元初一入住,又召集庄上的下人长工来给元初一见礼,最后拿了帐册给元初一过目。

这庄子有二百来亩的地,规模不大,也就没种什么粮食,只轮番种些时鲜,每日送往桐城的一些大户人家,收益倒也不错。除了这里,元初一还有一处庄子,有地近十顷,是个中型庄子了,不过那里距桐城很远,元初一不打算在那里落脚。

太远,不方便某些人找。

看过了帐目,元初一又叫来石洪与顾嫂,细细地问了田里都种了什么,各有多少盈亏,二人都一一答了,元初一倒也听不出什么问题,种田这码事,她真的不熟。

接下来的几日,元初一就在庄上巡视,过得还算悠闲,然后又抽空去那大庄子上待了两天,见了那边的管事,统计了下自己的产业。

她现在也算是地主了,两处庄子一共有长工六七十人,其余的都是些临时佃农,收益么,因为大庄子那边只种粮食,虽然地多,收益却只是一般,不过两处庄子加起来,一年少说也有两三千两的收入,除去一些必要的人工,能净剩两千两左右,算是不错了。

不过,等她从大庄子那边回来,距她离开何府就有小十天了,虽然日子过得轻松,可仍会时不时地想,韩裴找没找她呢?是没找?还是没找着?

“梅香。”元初一叫了一声,待梅香过来后,她说:“明天去桐城一趟吧。”

梅香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去找姑爷吗?”

元初一没理她的兴奋,“去金铺那边看看。”

“哦……”梅香有点失望,但马上又高兴起来,小姐去金铺查帐也得查一阵子,到时候她就让卫四去送信,还不一举两得么!

于是梅香就找了庄子里的帐房先生写了庄子的地址,小心地收起来,第二天早上,跟着元初一乘车来到位于桐城城东的一处名为“金满楼”的金铺后,便将纸条塞给卫四,交待了两句,才跟元初一进了金楼。

元初一慢慢地翻看着帐簿,时不时地与老罗聊上几句,注意力却始终不能集中,一会想着中午去哪吃饭,一会又想是不是该去大街上逛逛……嗯,她来桐城这么久了,似乎只逛过一次。

正想着要不下午就去逛街的时候,楼下伙计蹬蹬地上了楼,“掌柜的,楼下有位夫人,想见见东家。”

元初一一愣,找她?谁知道她在这?

不明就理地下了楼,元初一首先见着的是四卫的大块头,往他身后看,一个中年妇人面带愁容,却是沈氏。

沈氏为什么能找到这来呢?元初一回头看了看梅香,梅香一缩脖子,溜到卫四身边打了他一下,小声说:“不是让你送信么,怎么把夫人带过来了?”

卫四连忙道:“我是要找韩公子的,不过他不在,这大娘说想见少夫人,我就领了来了。”

卫四的嗓门,想窃窃私语都难,元初一也不管他们两个,下了楼迎上沈氏,“娘,你找我有事?”

沈氏拉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你们……你和裴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店里还有客人,元初一带着沈氏上了楼,让梅香他们候在外头,关上门,这才回头说:“他怎么说的?”

“裴儿只说你要出去住一阵子。”沈氏刚刚坐下又不放心地起来,走到元初一身边,“你和娘说,是不是裴儿他欺负你了?”

沈氏的关心让元初一心里暖暖的,她把沈氏按回到椅子上,又倒了杯茶端过去,“没有,您别乱想了。”

得了安慰,沈氏却似更为忧心,“怎么不乱想?你走了,裴儿也一天天的不见人影,我能有七八天没见着他了。”

元初一有些讶异,又盘算着……七八天,莫不是去找她了?可城郊的范围虽大,但庄子是有数的,一个个寻下来,这么多天,早该找到了才是啊。

“……他一天只在早上去合香居看看,然后就不知所踪,何老爷也不知他的去向……”越说,沈氏倒越着急了,“你见过他么?”

元初一摇了摇头,头一回对自己这么做感到了一丝后悔,最起码,不应让沈氏这么担心。

安慰了沈氏几句,沈氏也渐渐平静,说明天就去合香居等着,非得逮到他,问问他这些日子都在什么。元初一笑笑,想的却又是另一件事。

“何家的那个大小姐……还没走吗?”

沈氏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突然愣了愣,看着元初一,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你……唉,我就说么,你怎么会突然离开,多半是为了她?”

元初一有点尴尬,沈氏想了半天,长叹道:“其实这倒不必,裴儿以前虽对大小姐有心,但自大小姐出嫁,他就断了那心思了。”

听了这话,元初一不由得又想到那天的事,抿了抿唇,微有不甘地道:“断了?我看未必,他对何大小姐,总是关心的。”不觉间,说出的话变得酸溜溜的,她就不信他那天没看出何清婉的目的。

“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沈氏迟疑了一会,缓声道:“我给你从头说说吧。当年,我带着裴儿回到桐城,家里人指望不上,只能去找逢春……哦,就是何夫人。”

元初一点了点头,并不打扰沈氏说话。

“逢春留我母子在何家住了几天,就周济了我一些银子,让我离开。”说到这里,沈氏有些难言之意,踌躇了一下,“说句让你笑话的话,她怕什么我也明白,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若留在何府,终究免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所以我也不怪她。”

元初一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沈氏来投奔吕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不过,吕氏有这种顾虑倒也没错,从沈氏现在的样子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有多么漂亮。

“不过……你也知道,像我这性子,做什么能成?有银子还不是坐吃山空?”想起当年之事,沈氏十分感慨,“后来银子用光了,我怎么还有脸面再去找她?就帮着包婆婆出出摊子,倒也能维持生计,可是,那年裴儿病了一场,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又去何府,便是这大小姐,那时才四五岁,颠颠的跑去求了何老爷,求他答应留下我们。”说到这里,沈氏长长地吸了口气,“说起来,这大小姐才算是我们的恩人,若没有她,我别说供裴儿读书识字,恐怕连生活都很困难,更别提裴儿还能习得一技之长了。”

“自那以后,裴儿就对大小姐十分上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先给她送过去,大小姐对裴儿也不错,他们两个……唉。”沈氏笑着摇了摇头,“那时裴儿还小,不明白,我却是明白的,逢春啊……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大小姐许给裴儿的,所以等裴儿满了十三,我就让他拜合香居的满叔为师,让他时常跟着师傅出门去选购原料,学些本事,待他五年出师,得了何老爷的器重时,我试着与逢春提了提这件事,但是……逢春说,大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

“裴儿这孩子,什么事都搁在心里,又死心眼,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大小姐,我真怕他就这么一个人待一辈子了,不过……”沈氏看着元初一,“你出现了,我才放了心。”

沈氏的这番话对元初一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回庄子的时候她脑中还在想着这些话,手中无意识地把弄着沈氏还给她的金牌,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矛盾。

期待的是,他的感情深沉内敛,一旦得到,便不易失去;矛盾的是……他怎么还没找来呢……迷路了么……笨!

因为沈氏的突然来访,彻底让元初一失了查帐的心情,中午便离开了桐城,等回到庄子的时候,刚刚过午时分。

顾嫂迎了元初一进了庄子,才道:“夫人,有位公子早上就来了,等您大半天了。”

元初一心中一动,立时跳下马车赶去堂屋,这里是农庄比不得大宅,有间大屋待客已算不错了。

待她进了堂屋,入眼便是那极为熟悉的一袭青衣,韩裴身姿挺直地坐于椅上,微垂着头,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到元初一,眼中多了一些安心,细细地将她打量一遍,终于绽出一抹笑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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