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蝉脱壳

“主簿考虑得果然周全,”荔非元礼心悦诚服地说道,“那主簿早上让我和南兄佯攻又是为什么?”

“这就是为了把它们兵力分散开来,同时也是制造我们准备从不同地段渡河的假象。”

陈文周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演戏要演得真才行,这样才能吸引对面探马的注意力。我让你们佯渡失败,就是让他们确信:在他们防守下,我们想分兵渡河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正面强攻。

浑瑊眼睛一亮说道:“噢,所以咱们先大张旗鼓的攻打一次,给他们吃个定心丸,让他们以为咱们晚上还是老路子,这样一来,他们肯定就疏于防备了。”

陈文周点点头,“不错,于是今天在战前,我让南霁云举着火把大模大样地赶到下游,再次佯攻失败,然后我让他们把火把插在火把架子上,由一百人举着四百火把赶回大营。”

南霁云也听明白了,接着说道:“叛军看不清我们人数,只能通过火把来断定,他们看见四百火把回了大营,以为我们已经全部撤走!”

陈文周朝南霁云竖了一个大拇哥,说道:“同理,上游我让荔非元礼如法炮制,所以驻扎在上下游的叛军都以为我们已经撤走了,其实你和荔非元礼还各自领了三百骑兵驻扎在原地!你们驻扎在原地的人马虽然不少,但是原地不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而且叛军探马的注意力肯定被举着火把离开的那一百人所吸引,他们很难察觉原地还留有人马。”

“原来如此!”众人点头。

“为了让你们演戏演得真一些,所以我给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只告诉你们让人举着火把回来,并没有告你们偷渡。之后,我又让将军亲自赶到下游,浑瑊赶到上游,给你们传话,只等中军摇旗呐喊,你们就可以偷渡了。将军和你们三人都是骁勇虎将,以一当十,有你们从侧翼冲杀过去,必定事半功倍!”

“可是主簿,你怎么知道驻扎在上下游的叛军撤退了呢?”

“也是火把!”陈文周答道。

李嗣业笑道:”凌昆分散在上下游的人马,他们也举着火把,所以当他们举着火把回去的时候,文周就知道上下游的守军撤了。”

“等到举着火把的兄弟回到大营的时候,其实只回来了两百人,加上本阵的四百人,其实只有六百人,但是从火把数目看,我们确实是一千二百人,所以我让举着火把的兄弟沿河岸分开,免得火把集中后,光亮太强,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其实只有六百人,”陈文周说道。

“这时凌昆果然中计,以为我军要孤注一掷了。他命令步射手朝我们放箭,我就下令沿河的兄弟不时丢些火把扔进河里,凌昆还以为是射中了。尽管‘损兵折将’,但是我们还在渡河,造成凌昆以为我们是要拼死一战的假象。”

“那主簿怎么能断定凌昆一定会撤回上下游的守军呢?”南霁云问道。

陈文周自信一笑,说道:“凌昆老成持重,是个谨慎的人,我们昨天用那么下作的话骂他,他都没有主动出击,所以我断定,以他的谨慎,为了确保兵力的绝对优势,他必然撤回上下游守军,合兵一处,稳守大营。果然如我所料,凌昆撤回了守军,我看到上下游各有七八百的火把回到了叛军大营,就知道他们撤回了上下游的人马,准备合兵一处,迎接我们的正面进攻。到那时,如果我们败退的话,那么他们正好渡过河来,以兵力的绝对优势反手一击。”

众人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陈文周继续说道:“所以你们才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上、下游偷渡!同时,为了让凌昆确信我们已经合兵一处,所以我又让旗牌官假冒李将军喊话,果然这日比老儿以为我们是孤注一掷,嚣张得不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人听完,消化了半天,才不胜唏嘘地点头。

李嗣业叹道:“这看似稀里糊涂的一战,其中却融合了各种道理。首先是对局势、兵力、兵种、作战场地的判断,其次是对敌军主将性格、敌军用兵策略的分析,最后再构思一个毫无破绽的骗局!一环扣一环,果然是精妙!”

“用兵如神,用兵如神!”荔非元礼由衷赞道。

“主簿行军如天马行空,我等真是难以捉摸,不是用兵如神,而是用兵如鬼呀!”南霁云抱拳说道。

“诶诶,不要搞个人崇拜嘛,我们要再接再厉,力争上游,为平叛大业作出新的贡献才行哪,”陈文周向来低调。

“哈哈哈,”李嗣业大笑,然后拍着陈文周的肩膀说道,“我大唐自太宗武圣皇帝以来,名将辈出,如李药师、李勣、薛仁贵等先贤,但以嗣业看来,文周定能比肩!”

李嗣业顿了顿,突然对陈文周说道,“你以后别叫我将军了,今日良辰美景,我要和你结为异性兄弟,请各位校尉做个见证如何!”

“敢不从命?!”众人抱拳回答,他们此时此刻才体会了陈文周在李嗣业心目中的地位。

李药师是谁?就是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的卫国景武公李靖!

李勣是谁,就是扫灭高句丽、降伏西突厥的徐懋公!

薛仁贵又是谁,就是三箭定天山、脱帽退万敌、十五万大军中取高句丽王人头的白袍大元帅!

“不行,”陈文周赶紧摆手。

李嗣业脸一拉,使劲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怎么?看不起嗣业行伍出身,是草莽匹夫?高攀不上你陈孔明?”

“那倒不是,”陈文周赶紧摆手,“陈某本是小小火头军,以洗菜为业,服务于基层。浑身大白菜味儿,谁有我草莽我跟谁急,将军屈尊降贵和我拜把子,陈某荣幸之至。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高风亮节,组织纪律性很强,素来不喜欢拉帮结伙结党营私嘛,”陈文周严肃地说道,革命队伍怎能学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这不仅是作风问题,更是纪律问题。

“今天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恐由不得你!”

“不拜!你这是逼良为娼!”

“好!左右部曲将何在?”

两名彪形大汉再次杀出。

“请陈主簿去洗澡!”

“是!”两名部曲将不由分说,一脸奸笑就要拉陈文周去洗澡。

“干什么?我是主簿,是你们军师、智囊!”

两名部曲将笑道:“军师怎么了?智囊怎么了?难道就不洗澡了?把您洗干净了不是有利于我军的环卫建设吗?”

跟陈文周呆久了,部曲将也学会了他的怪词。

“拜不拜?”李嗣业冷笑。

罢,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是在众部将的见证下,李嗣业和陈文周八拜成交,李嗣业长陈文周六岁,是为大哥,陈文周是为兄弟。

双喜临门,众人喝到天露鱼肚白才各自散去。

据说那一晚右前军全体将士都听见了陈主簿因失足而发出哀伤的哭声……

苍头河大捷,极大提升了右前军的战斗热情,经过军部慎重研究决定,执行行军主簿陈文周的总体作战方针:运动战。

天上的星星还没走完,右前军又迈向了新征程。

他们要一路向南,把这右玉县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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