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得难受,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玲珰的脸:“我已经见过颜倾了,他把你的事跟我说了。其实就算他不说,我的心里也有一种直觉……你……就是赫连舒。”
“是我错怪了你一千年,萧睿对我的爱从不曾被玷污,也不曾消减。是我自己太蠢太傻了,有些事……知道得太迟了。”
不管躺在玲珰面前的是离鸾还是秦雪,玲珰都悲伤得不能自已。
“赫连,我死之后,请……请把我与萧睿的衣冠同……同葬……”
说完这句,女子哇啦一声吐出一口血,脑袋一歪,像被抽去了魂似的。
玲珰把秦雪抱到了萧睿的衣冠冢那儿,按她的意思把她葬在了那里。
等玲珰从悲伤中脱身时,已经是七天后了。
在这七天里,玲珰没有在离境中找到离鸾。
玲珰不明白离鸾为什么要杀死秦雪后,让秦雪假扮成她的样子。
其实,离鸾一直没有离开离境,玲珰走后她才从暗处走出。
离鸾来到葬秦雪的地方,恨恨地盯着木牌做的碑。
“是我失算,原本以为你被镶有水镜石的短剑刺中,没人能救得了你,离境的重生之力也对你无用。没想到玲珰一来,你就起了回光返照,还把我给说了出来!”
离鸾刺杀秦雪后,没有拔出短剑就是想让秦雪一直承受短剑所带来的痛苦,她担心拔走短剑后,离境的重生之力会让她复活。
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一步。
离鸾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以来为什么都躲着我,不肯让我接近你,因为你知道我的出现就是为了取代你。一旦我杀了你,我就成了秦雪。而且,我可以借助水镜石变成寻常人,从此就能离开离境了。”
“在离境中待了一千年,最烦闷的那个人是我。你有萧睿的衣冠陪着,尚且有个念头,而我,却一天天地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熬成了怨妇!”
“五百年前我就劝你,如果你觉得在离境中活着是一种痛苦,那就去死,把生的机会留给我,可你却犹豫了。”
“你对萧睿的爱根本就是说说而已,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不陪他去死?”
一身红衣的离鸾,把身上的暗绣挑花红外衣给脱了下来。
“你以为我愿意扮你?我只是想离开离境之后利用玲珰那个单纯的女子,让她助我完成一臂之力。现在好了,因为你一句话,我就失去了她的帮助!”
“但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你爹秦仓子可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有他帮忙,我也能如愿。”
离鸾轻笑一声:“你不知道吧?当初是你爹一手害死了萧睿,如今又是你爹帮我出主意,教我如何杀你。”
“那天司判大人和玲珰跑来找你,问你画境中有没有别的人来过。你说没有,说得不那么肯定,被他们认为是在说谎。其实你没有说谎,秦仓子没有找你,但来找我了。”
“你爹和我是同一类人,他来,只有我知道,所以你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你又总觉得那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古怪,离境被人盗去了宫中,你还听到你爹和当朝皇帝在说话,所以你不敢肯定。”
“我太了解你了秦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你听到秦仓子的声音时,你试图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问问他当年的事。你想从他嘴里听到真相,你想他告诉你其实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惜,秦雪,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爹手里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还记得当年他逼你嫁的那位太子吗?丑得让人恶心!但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眼睛都不眨地把你送去给人做妾。”
分明是说秦雪的事,离鸾却也控制不住悲伤。
离鸾收敛悲痛,恨恨道:“你在空****的离境中守得住,但我守不住。”
“等我从离境中走出去,我会先去看看祈天国的皇帝是何方神圣。赫连舒从水镜国跑到祈天国来,为的不就是找到拯救水镜国的办法吗?其他人都在打水镜国的主意,我偏不这样,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祈天国——才是我的猎物!有了祈天国在手,救不救水镜国就全看我的意思了,到时候天下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一千年来对我的亏欠,我要全讨要回来!”
“至于屠天!那个口蜜腹剑之人,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那天,离鸾站在秦雪的坟前说了很多话,那些积压在她心里她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话。
痛痛快快地说完后,离鸾低头看了一眼套在手上的玉石扳指,扳指上镶嵌着一颗水镜石。
这枚玉石扳指是假皇帝无邢的,被秦仓子拿来借她一用。
离鸾有玉石扳指在手,轻巧地从离境中走了出来。
离境画卷被放在斩影司书房,书房无人,离鸾走出后,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但离鸾还是很害怕,唯恐遇上玲珰和季舒玄。
从离境中走出的离鸾不着一物,因为离境中的衣物都是虚幻,回到人世间后就不见了,如同消失。
离鸾从挂衣服的长杆上看到了一套女人的裙装,是玲珰不小心留下的。
离鸾穿上那身衣服从窗户口走了出去。
离鸾刚走,玲珰就推门进了书房。
她的身后跟着四名俾子和四名衙役,人人捧着一盆花草。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季舒玄疲惫不堪,玲珰就弄些花草来哄他开心。
从书房门口经过的墨时泗看到书房内正忙活的玲珰,不禁好奇,“刚才不是看她偷偷溜出斩影司玩儿了吗?”
要是以往,墨时泗看到玲珰外出去玩,一定会上前阻拦,毕竟外面凶险,而玲珰又单纯不懂世故。这次他没有阻拦,因为想着最近发生了不少事,玲珰心里肯定很烦闷,不如就让她出去透透气。
其实墨时泗看到的不是玲珰,而是穿了玲珰衣服的离鸾。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墨时泗正诧异,玲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吩咐他道:“墨文书,你再去搬几盆花来。”
墨时泗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墨时泗转身离开时,咳嗽了两声。
玲珰听到后自言自语道:“墨文书最近总咳嗽,莫非是染了风寒,等会儿给他熬点药草。”
夜半,深宫之内,假皇帝无邢只穿了一身白衣跪在大殿中央,他跟前是一身龙袍的真皇帝祁南。
祁南抬脚踢在无邢的身上,无邢被踢翻在地,但他迅速振作,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样子。
祁南坐回龙椅,睥睨无邢,问道:“你扮朕有几个年头了?”
无邢毕恭毕敬地回答:“三年了。”
祁南道:“三个年头了,你是不是扮着扮着就以为是我了?”
“草民不敢。”无邢叩头。
祁南似笑非笑,道:“那你在这大殿里爬上三圈。”
“记住,朕叫你扮狗,你就要扮得像一些。要是朕不高兴了,就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祁南说完,大笑起来。
无邢点头,屈辱地在地上爬。
祁南喝道:“学像点儿!没吃饭吗?”
无邢只好振作。
祁南又大笑。
无邢爬完了三圈,脸红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屈辱让他变了脸色。
无邢回到大殿中央,以头叩地,保持匍匐姿态。
祁南总算满意了,喝道:“滚!”
无邢这才仓皇地退下。
无邢走后,内侍总管包公公从暗中走了出来,对皇帝大家赞誉:“圣上英明。”
祁南面露疲倦,说道:“朕有什么英明之处,不过是拿他寻开心。”
包公公道:“圣上是拿他寻了开心,但也是敲打他。无邢扮演圣上三年,心力若是不够坚定,很容易忘了到底谁才是祈天国真正的皇上。让他学狗,把他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踏,他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与九五之尊有何差别。”
祁南冷哼一声,道:“假的就是假的,哪还能成了真的。”
包公公又道:“要说这个无邢,虽然扮演了圣上三年,却从无过分之处,每每遇事都会向圣上请示。”
“人心难测,我们还是小心点儿为好。”祁南提醒他。
“奴婢谨遵圣上教诲。”
正如包公公所说,无邢并无越线的行为,就算祁南让他学狗,他也照做,做完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准备休息。
无邢躺在**,辗转发侧,他想起了师父老人家,临死之前告诉他,易容不在易形而在变假成真。
今日忍受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终有一天他会取而代之。
有人叩门,这么晚了会是谁来?
莫非是包公公?
无邢不敢怠慢,起身开门。
木门枝桠一声打开了,露出一段皎洁的月光。
月光之下站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无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问她:“你就是秦仓子的女儿?”
离鸾盯着他,微微一笑,“我是离鸾,不是他女儿,和他是一类人。”
“一类人?”无邢面有不屑。
离鸾从手上取下扳指,牵过无邢的手,轻轻为他戴上。
“可以帮助您的人。”离鸾道。
无邢问她:“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帮我?你又凭什么帮我?”
无邢上下打量她,“如果秦仓子说的没错,你现在就是个寻常人,和其他女子没什么两样,如何帮我?”
无邢晃了晃手中的扳指,说道:“秦仓子也是一样,除了装神弄鬼之外别无本事,如果没有我的扳指留给他用,他会消失得无踪无际。”
离鸾故作诧异:“原来无邢公子如此凉薄,不懂怜香惜玉。说起话来也是咄咄逼人,莫非是在祁南那儿受了太多委屈,心里憋了太多气,要拿我撒气?”
无邢把离鸾拉入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冷笑一声:“撒气?那好,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撒气。”
离鸾把他推开,道:“你三年都忍过去了,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沉不住气吧?”
“你什么意思?”无邢问。
离鸾道:“其实你想取代真皇帝祁南并不难,只要杀了他即可。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样才能取走他的性命?直接杀吗?别忘了,他是一个多疑且身手极高的人,寻常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离鸾说完,望着无邢,道:“但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杀了祁南给你泄愤。”
无邢坐到椅子上,轻笑道:“姑娘,你说大话就不怕折了舌头?”
离鸾坐到了无邢的身上,对他嫣然一笑,“女人有女人的法子,到时候你自会明白。”
离鸾在无邢的耳边轻语:“我帮你杀他,但你也必须先帮我一把。”
“怎么帮?”无邢问。
离鸾道:“你要先带我去见他,或者,让他无意间看到我。”
“这个好办。”无邢道。
离鸾伸出一指放到无邢的嘴边,“嘘,别说大话,这事不好办。”
离鸾在无邢的耳边低语了一阵,无邢听后眼角浮起笑意,“好,那就按你说的去做。”
无邢心情大好,允诺道:“你若是能帮我除掉此人,我必让成为世间最受敬仰的女人。”
离鸾道:“受人敬仰不过是个虚名,我不感兴趣。我之所以要帮你,一是因为你手上有水镜石,二是因为在离境画卷中待的时间太久,我总得找点乐子。”
离鸾又道:“等祈天国的江山到手后,你允我拿你的江山玩玩就好。到时候可别小气。”
“一言为定。”无邢脸上满是笑意。
离鸾勾出了无邢心中的无名火,但她却果断、清冷地把他推开,从宫里离开了。
按照计划,离鸾先去了一座荒山,荒山深处有几户人家,靠狩猎为生。
村子破旧,留下来的人不多了。
离鸾到的第一天,村子里就有人咳嗽不止,咳到半夜还会喷出血来,怪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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