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舒走后,季舒玄无数次苦思冥想,为什么她要义无反顾地救他?又义无反顾地对他好。
如今听了离境中女子的话,季舒玄心里有了更深的猜想,也许,他和赫连舒确实是一早就认识的,他们之间有过很深的羁绊,后来他把她忘了,但她还没忘,所以她找来了,不管不顾地对他好,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离境天寒地冻,比季舒玄去过的极寒之地还要寒上两分,季舒玄被冻得浑身僵硬,他也试图离开离境,却发现他无法随心意离开。
女子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笑着:“和我这个老朋友相见,你应该想留下来多和我说说话,被总想着离开。”
季舒玄盯着女子那双藏着幽怨的眼睛,问她:“是你故意阻拦我离开?”
“你想多了,”女子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又道:“如果我能控制离境,我早就从这里离开了,又怎会被困在这里千年之久?”
“你被困了一千年?”季舒玄很吃惊。
女子幽怨的眼睛里掠过哀伤,“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已经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了,还挺闷的,闷得都快以为我死了。”
女子眼里掠过一丝精光,“不过现在好了,有你陪着,热闹多了。”
女子转过身,往白雪深处走去,留下哀怨的话:“哪怕有人跟我拌嘴,那也是一件顶热闹的事了。”
季舒玄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子回头,看了季舒玄一眼:“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陪你玩玩。”
“你到底是谁?”季舒玄心有不安。
女子浅浅一笑,“你可以叫我秦雪。”
秦雪,异常陌生的名字!
季舒玄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会死的!
秦雪见季舒玄僵在原地,叹道:“看来离境对你并不仁慈,还得我来帮你。”
秦雪纤长的手指点动,一缕缕冰蓝光芒从指间溢出,慢慢流向季舒玄。因着光芒的牵引,季舒玄往前平移。他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脚完全脱离地面,整个人凭借着虚无的力量在前行。
当季舒玄距离秦雪只有几步之遥时,他忍着发颤的牙齿,问她:“你要带我去哪儿?”
秦雪妩媚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把藏在你心里的答案找出来。”
“什么答案?”季舒玄不解。
秦雪道:“我想知道你在意的究竟是赫连舒还是玲珰,也想知道她们二人究竟谁爱你更多一点。”
“无聊!”季舒玄心中某处分明被戳中,但他却用冷漠的面色和微怒的神情来掩饰。
秦雪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们俩谁更在乎你吗?”
季舒玄还是那句:“无聊!”
“果然是斩影司内最无趣的人,除了无聊这两个字就想不到其他的话了吗?其实你说我无聊也无妨,换你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一千年试试?”
秦雪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千年前我就提醒过赫连舒,我说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被我说中了吧?辗转千年,你们依旧没有在一起,依旧没有任何幸福可言。”
季舒玄试探地问她:“你对我们从前的故事很了解?”
说话间秦雪已带他来到一院内,房子高大,上下共九层,有白雪映着,亮如白昼,可房檐走廊上还是挂了无数红彤彤的灯笼。
秦雪在门口站定,冲季舒玄神秘一笑,“当然,我们可是老朋友。”
“那你跟我说说。”季舒玄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和赫连舒的故事。
秦雪推开院子的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喂飘出,院子里凌乱地堆着五彩的画纸,有山水也有人物,各有各的绝美之处。
秦雪捡起一根木枝,挑开挡路的画纸,仿佛那些只是碍眼的寻常物,并非她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心血之作。也许,在漫长的千年时间里,这些绝美之画只能算得上打发时间的寻常之物。
秦雪一边把画纸挑远,一边回他:“你想听,我未必肯讲。过了的事就过了,再问起来已经没什么意思,我更好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接下来?”季舒玄不解。
秦雪一脸神秘,笑道:“我想知道是你先爱上玲珰,还是玲珰先爱上你,又或者你们俩短暂地碰一块儿后就分开了,从此各奔天涯互不相见。”
季舒玄看向远处,眼神黯淡无光,埋汰她道:“堆这么多画纸,又有灯笼罩着,就不怕着火了。”
秦雪不以为然,一边沏茶一边回道:“烧了就再想个新鲜点儿的院子。”
季舒玄听得吃惊,“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幻想这里面的一切?”
秦雪抿了一口茶,嘴角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她道:“我可以在这里幻想出任何我需要的东西,除了人。但是我幻想的东西入不了画,也带不出画境,它们都只存在于我的眼前。”
这也是为什么季舒玄在看到离境这幅画卷时并没有从画卷上看到楼宇、女子的原因所在。
秦雪忽然凑上前来,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与巍峨雪山中独立一座,凌空九天,还是简陋的平房,有花有树,小桥流水?”
季舒玄全当自己没听见。
秦雪同情地看着季舒玄:“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不会影响我唠叨啰嗦的心情。一千年了,我终于等来个陪说话的,我能放过你吗?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只是让你在这里待上三天而已。”
季舒玄眉头微皱,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雪道:“赫连舒曾经告诉我说,她画下的画境只有她才能自由出入,我看那个画中人玲珰也能自由出入,对她难免好奇,想知道她到底多久会来救你。”
“因着上次把她吓坏了,所以她不大敢进入画境吧?”
“以她的聪明,她发现你几天没有回去,就会猜到你在离境中凶多吉少,到时候就看她怎么做了。”
季舒玄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是三日?”
秦雪道:“赫连舒曾经说过,普通人误入画境,只有三日之期。三日一过,命丧黄泉。”
分明是要他死,却是以最寻常的语气说出来的,就跟喝茶要不要续杯一样平常。
“你决心如此?”季舒玄完全想不起秦雪,自然就想不起千年之前的恩恩怨怨,完全不懂秦雪为什么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秦雪道:“当然。”
秦雪的手指在桌几上轻轻敲打,看得出她今日确实激动且痛快。
秦雪笑得神秘,对他道:“你知道我更想得到什么答案吗?”
“不感兴趣。”季舒玄说完,闭目沉思,不再理会秦雪。
秦雪才不管季舒玄理不理会她,她只想发泄她想发泄的。
秦雪道:“我想得到你不爱赫连舒的答案,我更想看看那个对爱付出一切的女人最后输得有多惨!”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默默付出了一千年,几次三番拼死救下心爱之人的女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是素未谋面的新女人得到了你的青睐,独得你的爱。”
秦雪的眼里有淡淡的泪光,她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一个爱了你千年之久的女人无动于衷,对一个从画里跑出来啊的冒牌货却动了心。”
季舒玄只觉得秦雪说话颠三倒四,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并不理会。
秦雪说得没意思了,问季舒玄:“你好像在等死亡降临。”
季舒玄仍旧默不作声。
秦雪道:“你想死很容易,但在此之前,必须帮助我得到答案。”
秦雪见季舒玄的皮肤因为冰寒而发紫,便闭目沉思起来。
秦雪闭眼的刹那,季舒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秦雪的脸太苦了,仿佛经历了很多伤心事。在这么沉闷的地方呆了一千年,却没有真正发疯,只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执念,也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吧。
季舒玄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炉子,像宫里的那种,藏在角落,里面添满了柴火。热气顺着炉子里的甬道灌满整间屋子,他慢慢感到暖和了。
“谢谢。”季舒玄淡淡地说了句。
秦雪却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让你熬过三日,我可不想在看到答案之前你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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