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好奇地看了过去,却见一堵墙后,有一群干杂活儿的内侍,把一粗衣内侍的碗给踢翻了,还在他身上踩了几脚。
欺负人这种事在宫里十分平常。
离鸾快步上前,冲那些欺负人的内侍吼道:“大胆奴才,居然敢在天子眼皮底下为非作歹。”
那些欺负人的人纷纷跪地叩头求饶。
离鸾叉腰道:“去,都去干活儿,要是敢偷懒,我拿你们是问!”
众内侍如临大赦,纷纷退下。
众人离开后,离鸾蹲身在被欺负的内侍身旁。
离鸾朝内侍伸出了手,内侍却不敢接受她的好意。
内侍怯怯地看着她,诚惶诚恐。眼睛里的闪躲和怯意是长期被欺负留下的印痕。
离鸾见他不肯起来,索性也跟着坐到了一截木头桩上。
内侍吓坏了,往后直躲。
离鸾歪着脑袋看他,笑道:“你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内侍跪在地上叩头,却又不知道离鸾身份,只能沉默。
离鸾笑道:“你做什么?我吓到你了?”
内侍摇头。
“你起来说话。”离鸾道。
内侍迟疑了下,站了起来,并在离鸾的一再要求下坐到了另一根树桩上。
离鸾对他道:“其实我以前经常坐树桩,我还喜欢爬树,在山里的生活虽然闷了些,但好在无忧无虑。”
离鸾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含着无限的憧憬。
说完,离鸾眼神黯淡了下去。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离鸾的眼里满是光芒,让那内侍无法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离鸾问。
“小书。”内侍回答。
离鸾偷偷带着内侍跑到薪柴司的厨房偷饭吃,内侍是真饿坏了,抱着碗埋头大吃,碗都快舔干净了也不见他抬头。
一连吃了三大碗,小书才满足地放下了碗筷。
小书想去收拾碗筷,离鸾却道:“不用,就让那些爱欺负人的干活儿,圣上养他们是让他们干活儿的,可不是让他们欺负人的。”
离鸾眼中带光,她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离鸾把小书带到了湖边的小树上,这里僻静无人,原本是太后的寝宫,太后离世后这座宫殿就冷清了,只是每隔数日都有人前来打扫。
离鸾坐上了一个秋千架,小书则坐到地上,仰望着离鸾。
离鸾对他道:“其实我很怀念以前在山里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是我又放心不下我喜欢的人。”
小书好奇地问离鸾:“他是谁?”
离鸾神秘一笑:“不能告诉你。”
离鸾又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离开宫里,过回从前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才叫潇洒呢!可是,我喜欢的人在这深宫里,我就只好留下来陪他。”
小书笑笑:“你的心上人真幸福。”
离鸾委屈道:“可是,我和他之间闹了点不愉快。”
“怎么了?”小书问。
离鸾无奈道:“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小书问她:“你想留下来保护他?”
离鸾点头。
“在遇上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小书问:“他对你有误会吗?”
离鸾叹息道:“应该有吧,有个很厉害的人横在我和他之间,他可能比较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吧。”
“那个人很狡猾,不管什么人做了什么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往往这种人见多识广,深谙犯案杀人之道,比其他人危险百倍。”
“这么危险的人待在他身边,我一刻也不能安心。可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偏偏那个人又厉害,一张口就全成了我的不是。”
小书似懂非懂,道:“都说日久见人心,也许时间久了,你的心上人会明白你的心意。”
离鸾无比认真地看着小书,道:“我要的不是他明白我的心意。”
离鸾的眼里有泪光点点,她道:“我要的是他安然无恙,平日那么多烦心事围绕着他,他已经很辛苦了。”
离鸾忧伤道:“我希望他好,哪怕他不明白我的心意,甚至误会我、责备我也成,只要他好好的。”
小书道:“我明白。”
离鸾却坚持:“不,你不明白,只有等你以后真正有了在乎的人、喜欢的人后才会明白。”
离鸾说着,哭了起来。
小书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离鸾抬起头来,哭问小书:“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如今宫中杀人案四起,他随时都会有危险,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我总担心他在引狼入室,可我太笨了,不知道怎么证明他看。要是……要是断案像治病那么简单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能帮上一点忙了。”
小书安慰她道:“你这么善良的人都肯喜欢他,他一定是个福气很好的人。都说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过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刺耳的声音传来,是有人一脚踢开了侧门。
正是先前薪柴司的杂役。
他们气冲冲地跑上来,把离鸾和小书围住。
“哪个宫里的宫女,居然敢换上娘娘的衣裳招摇撞骗!”
“就是,哪个宫的娘娘会跟小书那个窝囊废待在一起?”
离鸾气得红了脸:“放肆!看本宫不好好教训你们!”
离鸾话音刚落,有人就要冲他扇巴掌,小书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并道:“你们要打要骂冲我一个人来,不要欺负她。”
内侍们把小书踢倒在一旁,骂道:“窝囊废,还想逞英雄?把饭桶里的饭都给我们吃光了!还敢碰红烧肉,不想活了!”
“我看他就是不想活了,我们把他打死在这儿,把那宫女也打死,扔到水塘里去,到时候就说他俩有私情,自己殉情而亡!”
离鸾怒道:“放肆!大胆奴才,居然敢如此嚣张!我非要告诉圣上不可,让他好好处置你们这些无事生非的人!”
一内侍冲着离鸾一脚踢来,刚踢出,腿就被一根横木给打断了,他当即倒在地上抱腿痛哭。
那内侍正要开口大骂,却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人站在他跟前,威严肃穆,俨然一座大山伫立在跟前,吓得他六神无主,忘了断腿的痛,仓皇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
其他人也纷纷跪地,小书脑袋一片空白,把头埋得很低。
玲珰看见祁南,很诧异,问道:“圣上怎么来了?”
祁南牵起了她的手。
祁南喝道:“祈天国开国千年,还是头一回有奴婢敢对主子动手!”
祁南喊道:“来人!”
梁公公上前。
“把这些刁钻贱婢拖下去砍了。”
离鸾赶紧劝道:“圣上,他们虽然刁蛮了些,但终究是条性命,不如就放他们离宫,让他们永世不得入宫当差。”
祁南道:“那就把他们的手都剁了,再讲他们撵出宫去。”
梁公公去办这件事了。
祁南看向小书。
离鸾道:“小书的饭菜都被那些人给打翻了,实在太饿才偷吃了厨房的饭。”
离鸾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皇帝,怯怯道:“圣上……其实,是臣妾带他去偷饭吃的,如果你要怪,就怪臣妾吧。”
祁南道:“朕素来被称赞为明君,却有人在为朕当差办事时饿肚子,朕怎会怪罪?”
祁南对小书道:“以后,你就做薪柴司的大监。”
小书从备受欺辱的小伙计,一下子成了负责整个薪柴司的大监,可谓平步青云。
小书跪地叩拜。
“退下。”祁南喝道。
小书仓皇退下。
祁南面对离鸾,严肃的神色转变得温和,他道:“你可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
离鸾茫然地摇头。
祁南道:“这是朕母亲的寝宫,她已经不在了。”
离鸾惶恐,“对不起圣上,臣妾不是有意的。”
祁南宠溺道:“要是换了别人,也许朕早就发怒了,但是你,朕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你呀,在山野自由惯了,如今要把你关在宫里,倒是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离鸾道。
祁南道:“就算你不觉得委屈,朕也会心疼,所以,朕就带你四处走走。”
离鸾像个犯错的孩子,怯生生地问祁南:“圣上怎么会来这儿?”
祁南道:“皇宫里的所有事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在朕的掌控中。”
离鸾委屈道:“圣上恨不得一直盯着臣妾看,却不肯挪一挪视线看看其他人,提防着其他人。”
祁南笑道:“是啊,朕觉得你怎么都看不腻,朕就愿意看着你。”
祁南忽然认真地站定在离鸾跟前,离鸾吃惊地看着祁南,眼里满是疑惑和茫然。
祁南道:“其实你刚才说的话,朕都已经听到了。朕没想到你对朕的心意如此真切,是朕辜负了你。”
离鸾不好意思起来:“你我是夫妻,何须说这些。只要圣上平安无事,我心里就踏实了。”
祁南道:“你的担心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季舒玄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朕完全住不住他的把柄。”
离鸾却道:“只要是人就总会出差错,再滴水不漏的人也有思虑不全的地方,圣上如果多花些心思在大司判身上,一定能看出他的忠奸。”
“其实……臣妾更希望是臣妾眼拙,冤枉、误会了大司判。试想,大司判位高权重,如果他真有歹心,皇宫岂不日日处在危险之地而我们却浑然不觉。”
祁南道:“朕也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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