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欢喜红烛夜

颜倾正说着,见玲珰盯着他的脸,眼中难掩愤怒之色,想必是把他当成屠天了。

颜倾后退一步,说道:“我和屠天是孪生兄弟,长得像,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玲珰收了怒意,说道:“你们水镜国的是非太多,想想都觉得头疼,我实在没必要去搅这摊浑水。”

玲珰又道:“承蒙你家国主的画笔和水镜石,我才得以走出画境,我已经把笔修好了,等我把笔还给她,我与她就算两清了。”

玲珰推门,颜倾紧跟着她。

玲珰微微侧头,道:“司判的人在外面,你不想被他看见吧?”

“我……”颜倾语塞。

其实门外并没有人,玲珰如今所在的院子距离宴客的正院还有些距离。

玲珰从院子一侧的石桥上走过,打算去斩影司旧院,把修好的太仓笔还给她。

也不知为何,深更半夜跑去找赫连舒,她却并不觉得害怕。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赫连舒的记忆被她了解得越来越多,她对赫连舒产生了某种说不清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很强烈。

不死心的颜倾又追上来了,玲珰反倒比他还紧张,低声告诫他:“就不怕被司判大人发现?你别跟我拉拉扯扯,被看见了我解释不清。”

颜倾道:“如果你真要去找她还笔,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难道在她昏厥的十四天里发生了她不知情的事?

颜倾失落道:“我去看过她了,石棺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玲珰很惊讶。

颜倾道:“自我记忆恢复些后,我就赶来找她,她却已经辞世了。很快,她的身体就化为了白骨。就在你昏迷的日子里,她的白骨也消失不见了。”

玲珰问:“你们水镜国的人都是这样的?”

颜倾摇头:“水镜国与祈天国最大的不同是水镜国有重生之力,其他的跟祈天国没什么两样。”

颜倾道:“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颜倾见玲珰若有所思,问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玲珰道:“我只是随便猜想而已,我在想,是不是她的记忆全苏醒了,她的身体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就消失了?”

颜倾忽然激动地握住了玲珰的手,“你果然和我们国主一样智慧!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一直觉得国主当初自尽一事很是古怪,她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自尽。”

玲珰听不懂他在激动什么,提醒他道:“可你们国主确实是自尽而亡。”

颜倾道:“她是自尽没错,可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计划?”玲珰听得一头雾水。

颜倾道:“国主先自尽,季舒玄再用太仓笔画下她,她再借画重生。”

“你……什么意思?”玲珰有些紧张。

颜倾道:“陆吾为了杀季舒玄,苦心经营了好几年。他找上门来时,进退无路,如果被他得逞,用我国主的命威胁季舒玄,季舒玄肯定会着道被杀。国主为了保护季舒玄,不肯受陆吾要挟,所以自尽了。”

“她料定季舒玄会画她,所以借画重生。”

玲珰面色慌张,又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是我,我是赫连舒?”

颜倾抓着玲珰的手不放:“国主!你就是国主!你借画重生,记忆又慢慢苏醒,你不是国主又是什么?”

玲珰不想再听下去了,“荒唐!”

玲珰转身要走,颜倾却抓着她:“国主,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打败,国主!”

颜倾泪眼婆娑,痛楚万分。

玲珰心中大乱,只想离开。

远处回廊上,季舒玄遥遥看见二人在桥上拉扯。

季舒玄尚未朝这端走来,玲珰就先看见了他,玲珰朝着季舒玄跑了过去。

玲珰跑到季舒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季舒玄发现她脸上挂着泪,手冰凉,像是受了惊。

“怎么了?”季舒玄语气温柔,但他的眼睛在看到桥上的颜倾时却腾出了杀气,惊得颜倾猛地回过神来,匆匆离开了。

玲珰摇头:“没什么。”

季舒玄牵着她往屋内走:“你身体不好,先躺着休息。”

玲珰被季舒玄牵回房间,坐回婚床。

玲珰担心季舒玄要走,紧握着他的手,喃语:“你……你陪陪我。”

季舒玄坐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颜倾那厮欺负你了?”

玲珰摇头,一粒晶莹的泪从眼睛里滚落,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但越是这样越让季舒玄觉得不同寻常。

玲珰像惊弓之鸟,她不愿说,季舒玄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地摩挲她的头发。

过了不知多久,玲珰变得平静了些。

玲珰抱着季舒玄,双手环腰抱着。

“你……今日娶的是玲珰还是赫连舒?”玲珰问。

季舒玄用手扶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诚恳而深邃的眼。

他的眼里像藏着亿万星辰。

“我爱的是玲珰,娶的也是玲珰。”

季舒玄觉得她不对劲,又问:“你怎么了?”

玲珰低声道:“我只是害怕……害怕赫连小姐的记忆来得太多,我就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季舒玄心疼地搂紧她。

他道:“赫连是个好姑娘,不管她爱不爱我,她为我做过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她因我而死,这份恩情我也忘不了。但爱就是爱,感恩就是感恩,不同。”

玲珰抬眼望着季舒玄,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她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玲珰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只剩下赫连小姐的记忆了,那我是谁?那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季舒玄擦干她脸上的泪,说道:“你就是你,不管拥有多少别人的记忆,你永远都是你。”

玲珰又问他:“如果我不是玲珰,我就是赫连小姐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和她有多不同,我最清楚。”季舒玄道。

那个叩开他冰冷心扉的人是玲珰,而非赫连舒,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玲珰执着,坚持问:“你先回答我,如果我就是赫连小姐,你还会爱我吗?”

季舒玄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气息在她耳边。

“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因为你来到我身边后,我冰冷的心才终于苏醒了。”

季舒玄有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虽然只有年轻的二十多岁,但他一直有种感觉,好像他那颗冰冷的心被冻了很久很久,有上千年那么久。玲珰的到来,让他冰寒的心慢慢消融、温暖。

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都弥足珍贵,又怎会因为她变得不一样了就不再爱她。

“我会一直爱你。”季舒玄吻住了她的唇。

门外,有人嬉嬉闹闹地往这端跑,是街上的邻里领着小孩儿来看热闹了。

季舒玄为玲珰擦掉眼泪,打开了房门。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各个笑容满面,不少人斩影司衙役也混在其中,其中不少人都带着一层薄薄的醉意。

大家来闹洞房了。

玲珰原本悲戚不安的心在热闹的哄笑中被驱散,她玩儿得很自在。严格来说,她没什么新娘的样子,要是有哪家老母亲在,恐怕要被说道两句了。但季舒玄惯着她,尽管她大大咧咧没有女人文静的样子,但他就是喜欢她放松自在的劲儿。

闹洞房结束后,大家都散了,房间里只剩下玲珰和季舒玄二人。

玲珰坐在季舒玄旁边,季舒玄凝望着她。

灼灼目光,玲珰不敢直视,稍稍低头。

“我总感觉……我们……好了好久。”玲珰这句羞死人的话磨蹭了好久才终于说出口。

季舒玄也有同样的感受。

红烛欢欢喜喜地燃了一夜,当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还不肯熄灭……

其实季舒玄猜到玲珰在昏迷时得到了更多赫连舒的记忆,毕竟这次昏迷足足有十四天之久,但他没有问起。

玲珰有些反常,因为她时不时会凝望着远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新婚第二天中午,季舒玄慢吞吞地起床后,墨时泗上前禀报,说是皇帝召他入宫。

玲珰发现墨时泗竭力掩藏着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

玲珰转念一想,想起之前季舒玄为她要回铃铛的事。

那枚铃铛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要回来了,她模糊地记得季舒玄剑挂了红,好像她的铃铛上也染上了几滴血渍,他给她时擦过血了,却没擦干净。

看着季舒玄的马车渐行渐远,玲珰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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